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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谈|光影交幻 诗画益彰——访清华美院博士生导师陈辉

发布时间:2018-12-17

清华大学美术学院5楼的一间复式画室,摆满了饱含诗意的水墨画作。一组五条屏从二层阁楼垂下,与攀爬而上的绿萝枝条相映成趣。室内左侧挂着一幅表现皖南民居室内场景的丈二巨制,八仙桌、烛台、梅瓶、座钟,在从门窗外洒透到室内光的照射下,宛若舞台中央聚光灯下的演员,骄傲而潇洒。这间画室的主人,是清华美院博士生导师、中国国家画院研究员陈辉教授。作品中,陈老师将油画中的光影与中国画中的意境表现相结合,建构出东方乡土浪漫主义的新气象。窗外寒风凛凛,冬日孱弱的阳光照进屋内。光影下,陈辉先生向我们讲述了他的艺术历程和创作理念。


超现实主义的最初探索者


《大河美术》:您1985年毕业于中央工艺美院,正逢美术界85思潮,当时您在绘画方面也进行了一些超现实主义的探索。85思潮对您之后的创作产生了哪些影响?


陈辉:我是中央工艺美院1985届毕业生,毕业时正赶上美术界85思潮。本来我们是相对保守的,但当时在85思潮的影响下,可以说思想非常活跃。确切地说,85思潮进来以后,整个东方尤其是艺术界都在发生不同程度的变化,很多年轻人开始追随西方现当代的一些前卫思潮。中央工艺美院因为是搞设计的院校,对时尚特别是对现代主义特别敏感,由此开始了在平面语言下的二维空间里拓展艺术的表现语境的探索。


大概1983年、1984年前后,中国绘画开始萌动,并初现当代趋势。纵观彼时的“当代”潮流,我们这些搞绘画的与搞行为艺术的相比,还是相对比较保守的。那时候我对达利的超现实主义创作比较感兴趣,喜欢把不同时空的东西穿插在一起,形成一个矛盾空间。因为一些跨时空的东西,除了具象以外,还有让你想象的空间。这不是我们通常讲的油画创作或者肖像创作,让人一目了然,最重要的是有一些观念性东西在里边。就好比把曾经多少年前的事情和现在的事情以及中间的事情穿插在一个画面里,像是运用蒙太奇手法,来增加一些想象的空间和神秘的空间,属于抽象的图式构成。


《大河美术》:当时有没有听到反馈或者评价?


陈辉:当时我们进行的是初步尝试,不是太明显,也不具有太大的冲击力。但主流美术界对我们的尝试还是肯定的,包括《美术》《江苏画刊》等一些美术杂志都特别关注我们。当时,我和学校的5、6个同学在这些杂志上特别活跃,频繁地发作品。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把这种矛盾空间、超现实的空间元素并峙在一起,还形成了一个小群体,按照这样的路数推进创作。


开拓中国画表现新语境


《大河美术》:您由于学业优秀留校,先后在陶瓷系、基础部、基础教研室任教。从上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有10年的时间创作在油画、水墨、彩墨间转换,是不是一直在找寻和确定自己的风格?据我观察,一些优秀的艺术家都经历过类似的探索过程。


陈辉:你说得非常对,我一直在寻找创作的方向。做艺术的人,通常比较敏感,对一些事情全凭兴趣去做,没有太多功利。那时整体来说,艺术品市场也没现在涵盖得这么宽广,做艺术还是很纯粹的。无论是做陶瓷,还是画油画,我都是希望自己的创作能引起圈内人的关注,而不是想到作品是不是卖大钱,或者被藏家发现。所以,始终围绕着兴趣在做,有兴趣就做,突然没有兴趣了,也就停止了。当时的状态是抱着好奇心,时刻在发现或者说在探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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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辉 《镜子田》 69cmx69cm


那时前期我主要画具象油画、写实国画,后来画彩墨,中间交错进行,再后来侧重彩墨画,风景静物偏抽象一些,主要还是受到西方现代主义的影响。我也一直在思考,怎么把具象的东西转换成相对抽象的东西,并且通过特殊的色感,表现一个画面,形成一个意境或效果。因为彩墨、油画挂在家里边会比较好看、温馨,尤其到了90年代末,彩墨市场逐渐兴起,所以就画了一批这样的东西。但是,画彩虽然画面丰富,但终究不像黑白那样具有冲击力。毕竟中国画是以墨为主,以线为主,而我的画法既不以墨为主、也没有线,跟中国画特有的语境是不太吻合,所以不被主流美术认可。之后,我就在思考转变路子,因为我是安徽人,每年好几次到安徽,尤其是到安徽皖南,那种粉墙黛瓦、黑白反差非常地吸引我。


《大河美术》:这就涉及到您创作中不可或缺的地理因素了,您出生成长于皖山碧水之间,皖南的民居和风情是您笔下最常出现的题材。那么,您是如何表现皖南这一主题及一系列关于家的记忆的?又是如何在画面中运用“中心用光”的?


陈辉:我是安徽人,关于家乡的记忆已深深浸入我的骨血。这其中不仅是传统文化的标志性建筑和人文记忆,更是对家乡的牵挂。整个皖南的建筑,没有光,都是靠天井的光照射,然后四边堂屋都被照亮,所以一进、二进、三进宅子前面都很灰暗,你进到正屋的时候,突然会有天井的光直射下来,瞬间会感觉到一种黑白反差,这种反差很震撼人心。这也是导致我后来转到黑白水墨的一个因素。


我从1999年开始画水墨,但首件作品入选全国美展是在2004年,是画水墨画的第5个年头。这中间5年基本没人关注,直到入选全国美展,才给了我很大的信心。虽然圈内的一些理论家还是觉得我画的不叫中国画,但至少坚定了我画皖南题材的信心。现在回想起来,不管做什么事情,要想有所成就,还是需要坚守需要坚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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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辉 《晌午的光线》  365cmx145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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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皖南印象之一 》(浙江美术馆收藏)195cmx145cm


被浙江美术馆收藏的《皖南印象之一》,画的那个桌面东西相对来说更抽象一些,不是一个实景的感觉,但是又给我们感觉是实景。在徽派建筑里,光肯定是照不到堂屋的,要烘托“中心用光”,突出画面主体。就比方在话剧表演中,舞台追光一下子追到演员那了,其他东西全衰减了,在衰减的地方你还能看到它,但它并不影响前面主要的东西,这就是画面里的层次关系。也就是说,即便你不用这种深度空间的关系,它肯定也有第一视觉、第二视觉、第三视觉这些关系,这样画面才会有层次。


总之,画家乡是画情怀,有根脉、有语言,这种文化属性表现起来就有出处。以往中国画的表现对象都是人物山水花鸟,而我的艺术特色是表现皖南室内,这样的学术定位可以说开拓了中国画表现室内的一个新语境。


因材施教 教学相长


《大河美术》:您既是艺术家,又是教师。您说过,教师与一般的艺术家实际上是不同的,一般的艺术家如果有自己特色的话,坚持下去,实际上就可以了。但是作为老师,还担负着更多的责任和使命。


陈辉:的确,当老师和纯粹画画是不同的。清华大学特别注重本科生第一堂课,就是强调开头奶一定要吃好,所以学校特别推崇院士、科学家、学者给本科生上课。你想,一个在国内外都有很大影响,对国家发展做出重大贡献的学者站在讲台上,学生看到的却是平易近人、朴朴实实的老者,这会对孩子们的心灵产生多大的震撼,敬仰之情也会油然而生。所以,我认为老师的专业水准、学养及文化积淀,一定要能为学生授业解惑,这很重要。每个学生的性格是不一样的,他观察事物、艺术作品表现方法也是不一样的,所以作为老师,要因材施教。特别是艺术教学,你不能用一个标准去要求每一个学生,那样你就把学生给毁了,出一个齐白石可以,但要是再有10个、20个,那就没有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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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辉 《皖南意境迷幻时》 160cm×200cm


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文化自信的一系列重要论述以及对文艺工作者的殷切希望,讲的非常好。现在的艺术创作确实比较浮躁,高原似乎有,但没有高峰。有些作品看上去不错,但是要作为在美术史上流传下来的经典,是远远不够的。所以,如何创造出有温度、有厚度,贴近生活、打动人心的好作品,需要艺术家持久不懈的努力。我常常跟学生们讲,不可能一口吃个胖子,大目标都是由小目标组成的,一个阶段一个小目标,若干小目标汇集起来,可能就离大目标越来越近了。同时,教学相长,我觉得当老师是幸福的,它给予我新能量,如果没有这个能量,可能我身上的动力也没现在这么强劲。


《大河美术》:您新近出版了《百扇语意》一书,为什么选择扇面绘画这种表现方式?在创作和教学上,最近有新的计划吗?


陈辉:我有个习惯,每到一个地方,就画一个写生,积累下来有200、300张,最后从里面挑了100张汇集成册,可以说这本书是我十几年来的积累,其中,有团扇、有折扇。《百扇语意》取“百善孝为先”的谐音,我觉得中国人的“善”非常重要,人富于善心,那么他看很多事情都是光明的、向上的。扇面又是文人雅士怀袖之物,三五好友,写上一段,画上两笔,互相交流,用传统的东西表现文人情怀,很儒雅,也是一种很好的抒情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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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辉 扇面作品


教学方面,现在本科生的课是必须要上的,研究生有选修课,博士、硕士有事随时都过来。关于创作,平时我坚持上课时间跟学生一起画画,既给学生们做了示范,又能积累作品。画画这件事情,有契合的状态很重要,如果没有感觉,我一笔都不会画,有时候可能一个星期不动一笔。而一旦有感觉了,就会全身心投入,这样才能出好作品。


陈辉,1959年生于安徽合肥。现为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学院当代艺术研究所常务副所长、学术委员会委员;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美术家协会中国画艺委会委员,中国国家画院研究员,中国博士后基金评审专家,第十一届、第十二届全国美展评委。作品多次在全国美术展览中获奖,被中国美术馆、中国国家大剧院、浙江美术馆、蒲华美术馆、北京美术家协会、北京画院等相关机构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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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刊于2018年12月15日《大河美术》02版